——记北京军区医院南丁格尔奖获得者蔡红霞
陈辉
编者按：今天是护士节，我们首先要向战斗在新冠肺炎一线的护士致敬！向护士职业的开拓者南丁格尔致敬！
年至年间，英法联军与沙俄发生激战。英国一位任护士主任的南丁格尔，带领38名护士奔走前线，参加护理伤病员的工作。当时医疗管理混乱，护理质量很差，伤病员死亡率高达42%。在这种情况下，南丁格尔加强对病人的护理和营养。半年后，伤病员死亡率下降到了2.2%。这一事迹传遍全欧。年，她在英国伦敦创办了世界上第一所正规护士学校。她的护士工作专著，医院管理、护士教育的基础教材。鉴于南丁格尔推动了世界各地护理工作和护士教育的发展，因此被誉为“近代护理创始人”。南丁格尔年在逝世后，国际护士理事会为纪念南丁格尔为护理事业做出的贡献，于年将她的生日5月12日定为“国际护士节”，最初称“医院日”，也称“南丁格尔日”。
今天护士节，我们推出多年前发表在全国多家报纸上的一位精神病院的护士，以纪念南丁格尔和护士节，发扬护士救死扶伤的博爱精神。
失去理智的谩骂、无缘无故被殴打、无法正常交流，她面对的精神病人是一个令人怜悯又可怕的群体。
在这样的岗位，她一干就是30年；在这样特殊的病区，她无数次地忍辱负重；在这样精神痛苦的患者群中，她像一片红霞照亮了他们的心灵苦海。
她叫蔡红霞，年9月入伍，现任北京军区第医院精神病科总护士长，先后荣立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各1次。年被评为全军模范护士，年被评为全军先进妇女个人，年被评为全军学雷锋先进个人，年当选第12届全国人大代表。
她用博爱回报失去理智的暴力
心理疾患病人发作时失去控制，手段残忍：一个自罪妄想的病人会用剪刀剪断血管自杀；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情绪失控时会从窗户跳下；一个在幻听妄想支配下的病人会歇斯底里吞吃玻璃；一个失去理智控制的病人会突然发起暴力攻击。蔡红霞常年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患者。
年4月21日上午，记者跟随蔡红霞穿行在各病区查房。
“菜中有毒！”五号病房新入院的老王怀疑有人要害死他，蔡红霞的脚步停下了。
在场的护士反映，无论是集体就餐，还是护士给他分餐，老王都拒食。蔡红霞端起饭碗，上前给他喂饭，“噗的一声”，他把饭菜喷到蔡红霞的脸上，还破口大骂，“你休想毒死我！”蔡红霞没有发火，她当着老王的面微笑着吃了几口饭菜，老王的疑虑打消了，开始接受蔡红霞的喂饭。
一次，蔡红霞正在巡视病区，一个年轻的男病人突然冲了过来，把她摁在桌子上，抓着她的头发用劲往桌上磕，她也不知被磕了多少下，头上鼓了大包，直到其他工作人员前来帮忙才幸免解脱，但还是被打成脑震荡。
查房严谨细致不放过患者身体的任何变化(蔡波涛摄）
年3月15日，驻地居民老张的儿子精神病发作时把看护她的妻子从楼上推了下去，摔成终身残疾。他逃出家门还砸碎了人家的汽车玻璃，将手扎伤，左邻右舍人心惶惶。警察协助把他送入医院，蔡红霞为他洗手、消毒，清理伤口，他上来就给了蔡红霞一个耳光，接着拳打脚踢，蔡红霞忍着疼痛坚持为他包扎处理好伤口。在旁边的家属感动地说：“你们这种耐心，我们家里人都做不到。”
一个病人蜷缩在墙角里，无论护理人员怎样劝说也不去吃饭。蔡红霞来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呸！”一口吐沫喷到蔡红霞脸上，不远处几个病人跟着起哄笑了起来。
看到护士长受到侮辱，在场的两名护士准备上前“教训”那个病人，被蔡红霞制止了。她用卫生纸擦去脸上的痰迹，继续做病人工作。一番和风细雨的沟通，病人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听话地坐到餐桌上开始吃饭。
面对这样一次次无端的打骂，蔡红霞说：“忍耐是一种高尚的品格，比忍耐更高尚的是博爱。”月复一月，年复一年，30年过去了，蔡红霞浑身伤痕累累，无论面对精神病患者怎样的侮辱、殴打，蔡红霞从来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忍辱负重地坚守着医生对待病人的道德底线。
她用真情安抚受到伤害的心灵
面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面对着迷茫无助的眼神，面对着一颗颗需要呵护的心灵，蔡红霞说：“精神病患者在心灵的苦海中挣扎，他们也是有血有情的人，只是病魔让他们失去控制和理智，他们比常人更需要关爱，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来！”
年2月，因患自闭的症的医院，交给了蔡红霞。刚进病房楼道，小贝贝突然冲了出去，抓起墙角边的一个扫把，双手用力，“啪”的一声，扫把断成两截。
“这孩子一定对扫把存有心里阴影，可能是在家被扫把打怕了，以后打扫完卫生要把扫把及时收起来。”心细的蔡红霞对护士们交待说。
“这孩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是个天生的哑巴。只要不闹事不打人就行了。”护士们悄悄议论，但蔡红霞另有看法。
蔡红霞留心观察，发现贝贝喜欢把手放在肚子上，这时他的神情看上去比较放松，别人说话他还会侧身去听，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蔡红霞找到了打开心锁的钥匙，当贝贝情绪低落或不愿意和他人相处时，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抚摸贝贝的小肚子，然后夸奖他：“贝贝真棒，是个好孩子。”
几个月的时间里，蔡红霞给他带来吃的、玩的，帮他洗头、洗澡、剪指甲，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关爱终于融化了这颗封闭的幼小心灵，小贝贝心里懂得，只有蔡阿姨是真心的爱他。
年底的一天，贝贝的父母来接他出院，他躲到蔡红霞的身后，不想回家。就在蔡红霞转身准备回病房的那一瞬间，贝贝开口叫了一声“妈！”这一声亲切的呼唤，把大家都惊呆了。
那一刻，贝贝的亲生母亲激动而又喜悦的流下了愧疚的眼泪。
本已经十分疲惫的她还要陪着患者做锻炼，能换来患者的微笑再累也值得。记者冯凯旋摄
心理疾患病人的心理是一个多变的世界，有时会出现荒漠，需要你帮助种植绿洲；有时候会笼罩阴霾，需要有你帮助拨云除雾；有时候会乱麻缠绕，需要你帮助理开头绪，蔡红霞一个微笑，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打开一个心结，开启一颗心灵。
一向沉默寡言的女患者老李，总跟着蔡红霞，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笑，听着她说。蔡红霞不明白这个曾经杀害亲生女儿的患者要干什么，不免心存疑虑和提防。
一天老李又走到了她跟前，语气颤微地说：“我觉得您特别好，像我闺女一样。我想闺女了！”
“那您就把我当自己的闺女。”蔡红霞握住老李的手，笑着说。之后，蔡红霞就亲切地称她李妈，尝试用女儿的身份同她交流，让她得到母亲般的尊重和满足。
“病痛对谁都是不幸的，她原本也有美好的家庭，有心爱的女儿，因心理疾病失去了理智，但不论她做了什么，我们应该怀着一份宽容的心。”蔡红霞如是说。
在精神桎梏中无助的老李在蔡红霞的帮助下，慢慢地有了理性，治疗上也积极配合了，在病区安排的康复工娱活动中，她学会了编制花篮、果盘，手工刺绣，病情很快恢复到正常。
一次蔡红霞带护士们查房，一个患者从被窝里摸出一块脏兮兮的糖，神秘秘地要塞到她嘴里。
“谢谢你！”蔡红霞接过来含到嘴里。
回到办公室，护士们对她说：“这么脏的糖要是给我，我可吃不下。不知护士长您是怎么吃下去的!”
蔡红霞笑笑说：“心理疾患病人最害怕受人歧视，最渴望他人尊重认可。我吃的不只是一块糖，而是在尊重他们的人格。”
有一个叫王浩鹏的患者，医院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一住就是13年。老王爱吃水果，牙口不好，蔡红霞把水果刮成果泥给他，老王喜欢吃鱼，蔡红霞就把鱼刺一根根地挑出来喂他；夏天，送来单衣，冬天又为他备好棉衣棉被……在蔡红霞精心照料下，创造了病人长期卧床没生过一次褥疮的临床护理奇迹。老王去世时，蔡红霞又连夜为他整理遗容，让他走得体体面面。
心理疾病的患者常常受到社会的冷漠，亲人的抱怨，“心病”靠药物也不是万能的，但爱可以弥补药力的不足，医治心灵的创伤。蔡红霞当了30年的护士，28个春节都是在病房里陪患者度过的，在护理的岗位上，她凭着一片爱心，引导上千名患者战胜心灵痛苦，帮助上万名患者康复出院，回归社会。
“护士长，这个陶塑是我自己做的，她是南丁格尔，也是天使，更是您，谢谢您带我走出绝境。”
这位患者从割腕、上吊、跳楼……多次自杀未遂，到亲手制作南丁格尔陶塑送给蔡红霞，这就是她创造的爱心奇迹。
她用毅力创造精神护理的辉煌
“护士不仅要服务照顾好病人，同样要钻研学问技术，这好比车的两个轮子缺一不可。”这是蔡红霞的不平凡见解。30年来她在平凡的岗位，干出了不凡的成就。
一部厚厚的专著，就是一个很好的见证。
《现代精神疾病护理学》，全书共82万字、42个章节，该书精神疾病护理权威性专著，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指导性，主编的名字是蔡红霞。
这部填补了我军精神疾病护理学领域的空白，凝聚了蔡红霞8年的心血。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内精神疾病护理领域，缺少一套完整的理论标准，护理诊断没有抓手，只能依据平时的经验积累。蔡红霞暗下决心，要在精神病护理领域开创一片新天地。
白天，她忙于科里病人；晚上，挑灯夜读；双休日也变成了双忙日，她拿上一盒方便面，带一壶水，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天。由于经济拮据，她养成到书店抄书的习惯，为此没少挨工作人员的白眼。
滴水穿石，不是力量大，而是功夫深；业绩突出，不是职称高，而是韧力强。仅有初中文化程度的蔡红霞8年间先后自学了《精神疾病发病机理》、《精神疾病护理常规》等业务书籍，查阅了数万份病历，记下多万字的学习笔记，写下心得体会余篇，整理的书稿堆起来有一人多高，终于使《现代精神疾病护理学》问世。
按照有关规定，只有主任护师资格的作者才能出版个人专著，而当时蔡红霞刚刚被评为副主任护师，人民军医出版社考虑到专著的价值，第一次破例让她成为专著的主编。目前，这部《现代精神疾病护理学》专著，先后两次出版，成为了全军心理卫生从业人员的重要工具书。
“古有神农品尝百草，今有红霞以身试药。”这是战友们对蔡红霞不畏风险、勇于探索精神的高度评价。
患者杨柳17岁失恋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如今38岁的她依然受着精神病的折磨，身材在氯硝安定的副作用下变得肥肿，走路无缘无故的摔跤，内心充满绝望，拒绝服药治疗，躁狂起来连牙刷，鞋子都成了她打人的工具。
这种药能有这么大的副作用？蔡红霞决定亲自服用杨柳治疗用的氯硝安定。谁知服用这种药后，她双腿发软，下台阶时摔了一跤。通过亲身感受，她找到了杨柳无缘无故摔倒在地的根源。她要求护士们对服用此类药品的病人加大安全防护，夜里上厕所时要有护士搀扶。从此，病房里摔倒病人的事情再没有发生。
多年来，蔡红霞不顾白细胞长期偏低的身体状况，先后在自己身上试服了氯丙嗪、氯氮平、氯硝安定等多种最典型的精神病类药品。服药后的困倦、头昏、心慌、乏力等症状使她遭了不少罪受，但她结合亲身体验到的第一手资料，总结归纳出“易头昏的药品宜睡前服用”、“导致肌肉无力的药品服用后须加强观察”等15条护理经验，大大减少了药物副作用对病人的伤害，保证了临床护理的防范。
谈到家人她只说了两个字：愧疚，无声的泪水滑落在脸颊。记者冯凯旋摄
30年来，蔡红霞先后出版专著一部，参与编写专著9部，获得军队医疗成果奖8项，发表学术论文26篇；她探索的《医院工娱治疗模式应用与研究》，被北京市列为首都卫生技术发展基金课题；她还率领战友们创建了全医院工娱治疗中心；她研究和摸索精神病科人性化的管理方法，结合本职工作，编写的《精神病科护理管理规定和护士岗位工作流程》，医院精神病科护理工作的基本规章制度，实现了精神病科护理工作的制度化、规范化；她从生物、心理、社会、人文等方面，探索为每个病人建立个体化的服务流程，对抑郁患者的自杀想法、睡眠障碍、健康教育、拒绝治疗、潜在并发症等8个方面，逐个制定护理方案的《抑郁症护理流程效果观察研究》获军队医疗成果奖，在全军精神疾病学术会上做了大会交流，在全国推广应用；她探索出的“针对精神病合并多种躯体疾病开展联合护理会诊”，获得了北京市精神病科护理专家的高度称赞，北京市护理协会秘书长说:“这种新颖的护理查房形式，大大提高了精神病合并多种躯体疾病的护理质量。”
年8月25日，在精神病护理领域成就突出的蔡红霞荣获护理界的最高荣誉——第四十四届国际南丁格尔奖，这是对她30年坚守精神病护理岗位的最高褒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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