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就为争这口气，本来一桩小事，却闹得全市沸沸扬扬。
1.龙虎相遇
这天赵龙去上班,骑车行驶在大街上。他大学毕业,分配到报社工作,为了给领导和同事留个好印象,他每天都提前半小时赶到办公室,打水、扫地、抹桌子,把杂务事抢在上班前干完,因此那车子便蹬得有些匆忙。当他行驶到闹市区,街道上出现拥挤现象,他忙握手闸,谁知这辆新买的自行车前后闸都不灵,车子向前冲出2米多远,这时一位比他还年轻的年轻人带着一股风,跟赵龙擦肩而过,然后又打了个陡弯,从赵龙面前抢道而行。这时只听“咔嚓”一声,赵龙的自行车前轮故事挂在年轻人后车轮上,赵龙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马路牙子上。他先是感到头一晕,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额头上已是鸡蛋大一个包,且有一丝鲜血顺额头流下。赵龙失去了平日的矜持和冷静,也没看清撞他的是谁,便带着几分火气骂了一句:“他妈的,没长眼!
抢道的年轻人叫张虎,此时正赶赴白云宾馆同一位他称作李叔的某部的部长商谈一件大事,如果李叔看中了他,他便可调到本市首脑机关去当一名办事员了,不可小看这办事员,那些科长局长乃至市长都是从这个台阶上爬上去的,他必须提前赶到宾馆,让服务员开个高级房间,然后冲上茶,摆好烟,然后再向那位李叔陈述一下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由于昨晚陪老娘打麻将打到下2点;等他一觉醒来壁钟已指向7点半。他没顾得吃饭便急匆匆朝白云宾馆赶,不料半道上遇到这麻烦,他忿忿地回骂了一句:“他妈的,是你撞倒了我,我又没长后眼!”
两人先是争吵几句,然后就唇枪舌战,双方都忘记了自己的尊严,围观的人多起来了,宽阔的街道顿时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这时来了一位“二民警”,把张虎和赵龙连人带车子一堆儿推到街边空地上。“二民警”不是正式民警,而是一位退了休在家闲不住仍想发挥点余热的老干部,今天第一次上岗,那责任心和事业心格外强。然而事情却偏偏坏在这个“强”字上。如果遇到别的民警,双方劝说几句,和和稀泥,各人都有急办的事,也许相骂几句之后各走各的,事情也就到此了结了。可这位“二民警”对这起小小的交通事故格外认真。
他先看看赵龙,那额头上的大血包首先唤起他的同情心。再看看那装扮,朴朴实实，一脸憨相，”心头那架天平已在不知不觉中像赵龙倾斜了。“二民警”再看去张虎，那小黑胡那齐肩发再加上那脏兮兮的牛仔裤，他鼻子里不由得“哼”了一声…不料张虎却不是省油的灯:“你是哪架鹌鹑哪窝的鸡?你狗鼻子插葱充什么英雄?”
”二民警”火气上来了,他把张虎的新风凰车子一锁,拔出钥匙在手里轻轻一抛,然后装进衣装里,吩咐张虎说:“3天后去交警队取,别忘了,要先送一份检讨张虎却无惧色,他嘻嘻一笑:“交警队有啥了不起?我不去取自有人把车子送到我家里!”
”二民警”一怔,咦,这小子还有点来头?如今你犯在我手里,我自有办法对付你!他扶起赵龙,医院走去:“医院包包伤,再详细检查检查,要是有个骨折脑震荡的,到时候再找他小子算帐!”
赵龙知道自己没有脑震荡,“二民警”医院,起初他有点犹豫,但继而又想,我这样回单位,领导和同事一定会说我毛手毛脚,办事不稳当,初参加工作,这第一印象特别重要,若在领导面前划道黑,今后用十倍努力也摊不掉。况且那小胡子欺人太甚,明明是他撞倒了我,还恶语伤人,趾高气扬,这位“二民警”主持正义,对我一片热情,我怎能辜负他这片好心呢?于是他便作出痛苦状,医院里。
在外科诊室值班的是一位年轻医生,由于没评上中级职称正在那里愤愤不平。“二民警”喊了他两声,他才白白眼儿:“先去挂号!”
“二民警”说:“这是急诊。”
“急诊也不行!先挂号后看病,这是院长的规定!”他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赵龙的呻吟只当是没听见一般。“二民警”只得去排队挂号,这时电话响了,是院长打来的,口气有点不寻常:“是不是有个年轻孩去你那里看病?那小子是装的,要是有明显外伤,包扎一下把他攆走得了,这会儿的年轻人呀，坏透了！”
年轻的外科医生听了院长的话心里老大不痛快。院长心目中的年轻人不也包括我吗?看来我没评上中级职称根子就在院长身上,他看着躺在连椅上的赵龙,心里又犯了思量。院长为啥对这位受害者如此冷酷?那肇事者跟院长是什么关系?年轻的外科医生不等“一民警”挂号回来,便尽职尽责地给赵龙作起检查来,并且反复说明:“这脑瓜里的病可不好检查,关键是个人感觉如何。有的人当时没什么症状,过后猛得发作起来……那可就难办了！”
赵龙没听出外科医生的话外音,却憨憨地说:“没啥,没啥,只是被马路牙子蹭了一下。”
“憨瓜!”外科医生暗暗骂了一句,心想:为这憨瓜实在犯不着跟院长作对。外科医生还犹豫,从门外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她冲外科医生喊了一声哥”,满脸娇媚地说:“赵龙是我男朋友,你可要好好检查检查,用心治疗啊!”然后又伏到赵龙面前说:“我正上班哩,听说报社有个新分来的大学生受了伤,赶忙跑来了,摔得重不重?脑袋晕不量?哎哟,这包好大好吓人哟!”
这姑娘叫高霞,是外科医生的远房妹妹。有了这层关系,外科医生不再犹豫,忙开一叠检验单,有超声波,有心电图,有脑血流,还有B超、扇超和彩超,最后还颇遗憾地说:“可惜咱这里不能作CT.先检查一下再说吧!”
赵龙看看那叠化验单,面带愁容地说:“这要花好多钱的!“二民警”刚好挂号回来说:“花钱怕什么?花钱再多也归那张虎出!
2.云龙风虎
医院,还得到特殊照顾。那女朋友高霞是本院护土,她找到护士长说:“赵龙是我的未婚夫,要是我照顾不好今后散了,你可要赔我一个!”高霞是本院有名的老姑娘,现在好容易找了个大学生,护士长怎能不格外照顾?她看看住院登记册说:“那高干病房还空着间,就暂时让他住两天吧!”
高霞整日守在赵龙身边,几乎成了他的特护。一会问他渴不,一会问他饿不,买来香蕉、橘子和苹果,剥了皮硬往他嘴里塞。
赵龙和高霞是一月前认识的。认识的过程没一点故事性。赵龙大学毕业分到报社,不是当编辑当记者,而是当校对员。因为报社有规定,只有当一年校对员才能进编辑部。但报社对高霞颇有吸引力,当她给赵龙打过两次针,从注射单上认准他的姓名,便主动出击了,先是打电话,后是去报社找,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赵龙家在农村,也想在城市找个对象,今后结婚、安排住房便可省去好多麻烦,变成彻头彻尾的城市人了。赵龙每天都上夜班,高霞大多上白班,两人相会的时间很有限,这次交通事故为他俩提供一个谈情说爱的时间和处所,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然而赵龙虽有女朋友陪伴,心里却不安然。这事故如何处理?闹下去有何结果?自己并没受重伤,住这是干什么?高霞却劝他说:“那张虎至今不认错儿,他家里人连看看你也不来,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显得太窝囊了吗?你不用急请安心住下去,我看过交通事故处理法则、像这样的事故,一切费用都归肇事者赔！“
赵龙想想,高霞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不明不白地走了,事故责任属于谁?外科医生说得好。脑子里的病全凭自己的感觉，我说轻就轻，我说重就重，主动权在我手里，我要跟张虎较个高低，十个输赢，俺农民的核了也不好欺负!但他心里仍不踏实:那张虎家是多大的干部?他的态度咋您蛮横?
“不管他这个!”高霞满不在手，她出去会儿，抱来一包中成药，不是什么“参”，就是什么“精”，还有什么“茸”，都是名贵药。赵龙说:“老贵的，要这干啥?”
“傻帽儿!“高霞投给他一个妩媚的笑。“再贵也不用你掏钱，你吃不了，拿去送人，还能落个人情。医院就兴这.每遇这类事，沾亲带故的都来开药，然后把帐记在肇事者身上.那张虎不是很凶吗?哼，别的方法治不了他，在经济上却要叫他狠狠出次血。对赖人就得用这办法!
“这.....赵龙觉得这办法不安，但也说服不了高霞.高霞又洋洋得意地说:“多开点药还是小意思，到时候就说你头晕头疼有后遗症，需去外地检在，嘻喀，就连北京上海也能去溜溜.听说上海浦东很好看.到时我给你当特护!
赵龙没有吭声，只在心里说:照你这样，我不是真的讹人家吗?
说话间报社来了两位年轻人，跟赵龙都是大学的校友。他们看到赵龙伤势不重，安慰几句便准备走.就在这欲走未走之际，医院派人来通知赵龙说:“刚才交警队来电话，叫通知你声.肇事双方都有责任。你车闸失灵.造成两车相撞，主要责任在你身上.如果你坚持住院，切费用全由你承担!”
赵龙听发了火:“这太不公平，这是明显袒护张虎!
这下两位校友屁股刚要挪位，他们又重新坐下来，询问赵龙事故发生的经过。那位负责工交报道的校友张宁说:“张虎抢道而行，违犯交通规则，应负主要责任，交警队这样处理有问题。”
那位“二民警”也恰到时机地赶来，他一听交警队的处理意见，吼了声，”胡闹!我负责这个地段的交通，为啥不来问问我?我去公安局找局长去，这事一定得讨个公平!”
不大会“二民警”满脸喜悦地回来了、他说:“我跟赵局长说了，他说交警队太不像话.他要亲自调在处理，哼哼.那张虎不要仗着他在交警队有熟人，到时候有他的好果子吃的!
人们对“二民警”顿时充满敬佩之情.高霞更是连声称赞:“老大爷.你真了不起，认识公安局的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当年赵局长在我手下当办事员，是我手把他提拔起来的!”二民警”向这伙年轻人炫懂起自己的革命史来，记者张宁称赞他说:“老同志，了不起，当年你在台上定是位铁面包公。这事你处理结束，我给你来一篇,发个头版头条,为你扬扬名,社会呼唤当代包啊！”
”二民警”最爱戴高帽,他一拍胸腩发话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赵龙,你请安心养伤,该打啥针打哈针,该吃啥药吃啥药,有啥问题去找我,我住在向阳路号!”说罢,又从口袋里換出钥匙来向众人晃晃,狠狠地说:“那家伙的钥匙还在我手里呢!”
”谢谢,谢谢!”赵龙忐忑不安地心得到慰,他紧紧拉住“二民警”的手激动得泪水横流……
3.龙人浅滩
过了3天,公安局没有传来任何令人欣慰的消息.医院却一次次来人催赵龙出院,那口气却日甚一日地强硬起来。赵龙的心又悬了起来。听说张虎的妈是高干,连市委书记都认得,我这个农民娃子单凭一个“二民警”咋能斗过人家呢?他吃不进,睡不安,两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高霞抓住这有利时机向他献殷勤,不但买来许多好吃的,还借来几盒够刺激的录相带放给他看,但赵龙却像个机器人,对每个镜头都无动于衷,以至让高霞怀疑起他是否有什么毛病。她又开来一大包药,为赵龙强身壮阳,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赵龙却不领情,反而责备她说:“这一盒药顶我半月工资,你开这么多就不心疼?我又没受重伤,花这么多钱咋向人家交代?
”嘘一一”高霞伸出食指挡在嘴巴前,“今后可不能这样说!以后见了人你要作痛苦状,要发出痛苦的呻吟,作出痛苦的表情这样才能获得别人的同情和支持。没受重伤却来住院,你这不是自我否定吗?对张虎之流还讲什么仁义?当前唯一的办法是加重病情起码要达到严重脑震荡!”
赵龙看看这位俊美的姑娘,感到这狠*的主意跟她的相貌太不相称了。可是仔细想想,这话也确有道理。医院这不是故意讹人家吗?现在既已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了!世上的事真他妈的难以理解,想到此赵龙不由长长地叹息一声。
“太棒了!”高霞听了这声叹息大受鼓舞她急忙奔出病房,去找她堂哥说,“这几天赵龙不吃不喝,烦躁不安,刚才直叫嚷头晕头疼,还伴有呕吐状---”
“这是典型的脑震荡症状!”那位年轻的外科医生因收留赵龙曾受到院长的批评现在他有充分理由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了他忙吩咐护士为赵龙挂吊针,忙开处方让护理员去取药。赵龙躺在床上听任医生护士的摆布,并把叹息变作呻吟,把忧郁的眼神变作痴呆的目光。这下子果然灵,医院院长也跑来向医生交代“要认真护理和治疗,注意病情变化,“再不派人催赵龙出院了。
报社的同事和本市的校友闻讯也纷纷前来探望。记者张宁问:“那位‘二民警”不说公安局长要亲自调查处理吗?这事为啥至今没个处理结果?”
几位热心的校友便去找“二民警”。“二民警”没上岗,大伙便来到向阳路号。这里是一片破旧的民房,不像高干居住的地方。大伙有点失望看来这位“二民警”没有多大活动能量。敲敲门从号走出位年轻女子,听了校友的陈述,微微一笑：“我爸好喝点酒,他的活没准头!”
人们好像受了愚弄,正要走开,“二民警”突然从卧室里冲出来:“谁说我没准头?走,我领你们一块去找赵局长!”
年轻女子拦住“二民警”:“爸,你老毛病咋又犯了?你不能为我们铺条路,总不能为我们挖条沟呀!你退休在家,有福不享,却去干那得罪人的事是何苦呢?”
”二民警”迟疑一下,对几位来访者说:“小伙子,实在对不起,我不在台上,说话也没分量,落架的风凰不如鸡,嘿嘿,你们还是直接去找公安局吧!”
校友们讥笑说:“老同志,原来你这个铁面包公也是个假冒伪劣的!是皇宫娘娘向你施加了压力,还是你自吹自擂充当仗义者呀?”
”二民警”脸一红,挣脱女儿的手说:“过去我碰掉几次乌纱帽都不怕,如今我成了平头百姓,还怕个啥!走,我去跟你们一块找赵局长,问问这小子咋不去调查处理!”那女子却拦住大伙说:“你们别跟我爸使劲好不好?他一个退休干部有啥本事?要找你们去找市里大头头!况且……我在家待业半年多,正求人家安排工作。要是得罪了人家，我的饭碗就砸了。请你们理解我家的难处，另想别的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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